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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门】行行重行行

by想不出马甲不如就这样吧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航班订在凌晨。


等候厅阔大又空旷,几乎只有职场女性走路时鞋跟与地板击打的声音。头发斑白的老人仰头睡着觉,准备去度假的小情侣互相依偎,母亲轻抚孩子的脊背。窦寻紧盯着大屏幕上的一班飞机,余光瞟到落地窗外、方才停稳的机翼之上,就是那一尾云游走了整个夜幕的最后一粒星。




困意层层叠叠袭来,海潮迭起,月生潮汐。


窦寻此时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醉意里......或者说这种感受从他和徐西临闹掰那晚就开始了。


这种感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若有若无,却令窦寻觉得比他喝过所有的酒都要烈,烈过他肺腑和血脉,翻涌倒腾着一个人的名字,暧昧至极。


徐西临,徐西临。


怎么还是忘不掉。


窦寻手肘支在膝盖上,低下头,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即刻便想逃脱眼眶,窦寻心道妄想罢了,泪水就这样被硬生生忍了回去,淹没了他或许荒唐的青春尾梢。







广播中提到了他的机号,窦寻站起身子,拖着行李箱向里走。


等候厅,检票门,再到登机口,他数了数远离的路程总共几百节台阶,每一次都以滑轮击地的声响告一段落。他忍住了离人九步三回头,却用一步一停的笨拙方法取而代之,方法大同小异,结果自然也八九不离十——他除了自己一腔恨意和想念翻搅得更热烈了些,什么也没捞到。


窦寻差点就死心了——可也是“差点”。


光暗了又亮,火灭了又燃,短短一段距离被窦寻不知过了几生几世,又不知恨了爱了多少遍徐西临。


直到登机口合上的最后一秒,他还妄想着徐西临能从哪个犄角旮旯出其不意地冒出来,亲他一口再跑,给他说因为所以,说我爱你才逃跑。竟干柴烈火似的。


这个想法死的很快,窦寻笑了出来:他还奢求着徐西临能再亲他一次。


别说让徐西临现在来亲他一口浪子回头了,就是让他骂他一句都不知道会不会接电话。


窦寻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和徐西临吵完那一架后已经许久未见过他了,隐约听祝小程提起过他的高考成绩和志愿大学,不过这种你情我不愿的潦草记忆早就翻篇、朦胧消散了。


思绪不可遏制地铺展来,自然到连窦寻都没有意识到。他还这么八面玲珑吗?他有没有再进过对面的那间卧室,哪怕站在外面多驻足一会儿呢?他有扔掉我写的情书吗?冰箱里剩下的几瓶冰红茶,他会喝完吗……飞机在对流层颠簸了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原来他不但放不下,还又想了这么久。


彻底没救了。






飞机平缓上升,终于进入了平流层。


窦寻顺着机窗往下看,城市灯光熄灭了个七七八八,他订机票前曾专门查看了地图,才能在此刻脱离这看似渺小距离的幻境:这些城市看似一个挨一个,去到另一方好似亲戚串门一样容易——实际遥遥几百几千公里,可望而不可及。


他忽地悲观起来,擅自想着估计这辈子都和他见不着面了,好可惜。


窦寻极端地想:或许飞机下一秒就被小鸟击中发动机坠毁,或许有人劫机把可以爆炸的定时炸弹装在了他的座位下面,或许刚下飞机他就被持枪歹徒一枪击毙……这样他死了,徐西临这辈子就永远别想见到他了,他也再恨不到徐西临了。


这种想法刚落定没多久,窦寻又开始矛盾地激出另一个想法:他死了,祝小程肯定会知道,徐西临就知道了,那他岂不是从此再无羁绊懊悔愧疚了?他会找到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然后把她或他带回二楼的小卧室,住他之前住过的屋子,睡他睡过的床,亲他亲过的人?


窦寻不许。


即使飞机已经跨了好几个时区,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他还是不许。


于是窦寻又对自己说:我不能死。






天色渐渐亮了。


窦寻方才稍稍眯了一觉,这时清醒了些,又自嘲不自量力地向飞机之下看。


或许是飞过一大片人造林了。绿色在云彩的晕染下浅淡了不少,人工开辟出的林间小道横七竖八交错着,好像操场的绿色地皮上,男生女生总爱偷偷拿粉笔一笔一画写上的爱谁。


从屋里屋外,到大学宿舍,最后上飞机、去海外,他一生一次的闹剧偃旗息鼓,由他自己走了又走,远离又远离。


记忆恍惚间他听清了飞机静默环境里自己的呼吸,恍然被带回并不太久远的日子前,似乎又回到了那间月色铺满的狭小卧室,周遭熟悉的环境同镜头一般拉远又拉近。他还和徐西临贴着额头相拥入眠,交错着鼻息,嘟哝着耳语和梦呓。书桌上摊放着一本未完成的练习册,就好像用一床被子隔绝了他无奈又酸楚的寄人篱下的青春韶华。


窦寻快恨死徐西临了。


他一句“窦寻,我们算了吧”轻描淡写,可掷地有声的是那些噼里啪啦,他的温柔乡碎了。


原来他才是那个人,打乱了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搅得整个世界翻天覆地,还能如此张弛有度。


可他又爱他。义无反顾地。


一个徐西临在他心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被他千刀万剐,一半被他拥抱着吻,爱得死心塌地。




飞离原地已经越来越长时间了,距离越来越远,窦寻也越来越怅然若失。


也许山海本就不可逾越,也许爱情从头便无法善终,也许喜欢一个男孩生来就该人们“棒打鸳鸯”......窦寻心道,退而求其次,也要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吧?


什么都没有。



这场旅途总共七八个小时,却被他延长至终此一生。他在几千米的云层之上滚了一遭泥淖,也算是草草地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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