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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池】白色沙子

By.进击的ddl

垃圾桶的味道满溢,碎肉在脏污的泥水里滚了几遭,顺着排水口倾斜的方向缓慢蠕动。乳白的汤水里剥出一条完整的鱼骨,身躯细瘦,仿佛握进拳中就会碎掉。
阁楼悬在半空,机械臂呈Z字形将其托起。承重太多,积出几道歪扭的形变,但即便在腥臭污黑的食物残渣旁,它仍然维持着浓烈的慑人的色彩。
这是一座白色房子。
野猫怪叫一声,踩碎水洼里倒映的月亮。他跟随尾音舒展身体,高热使他的面孔发烫干枯,嘴唇皲裂了几道窄缝,干涸的血渍黏在上头,像颗撕不掉的饭粒,或是创可贴残余的挣扎。
061没见过这样的病号,他是被淘汰的废品,是东拼西凑的零件。但即便如此,生命也总是唾手可得,从能够随意更换器官开始,人可以在眼球中植入花,也可以外接心脏,插满电极片的红色肉团在身侧漂浮,像随身携带的一只气球。
水流冲刷手臂的触觉与被油汤泼淋时并没有太多不同。向窗外看,低矮的招牌宛如虫蚁,高大得几乎通天。密密麻麻的灯光混合成一团分不清彼此的色彩,他手掌攀在玻璃上,指节弯曲,叩出一串点水似的响动。
他正沉入纯白,进入极乐的死亡。
汗水捂臭的被褥,混杂灰尘味道的的黄纸折出重瓣莲花,被倒灌的海水充盈的柔软肺部,湿漉漉的毛发打绺成团,停尸房灯光煞白,冰冷的身躯在皮革上也能熏出印记。
我要死了,他想,但被流体包裹的触觉是一种幸福。
可比水更冷的手指抓住他。他不喜欢这种触碰,事实上他拒绝所有肌肤之亲。每当被人撞上手臂,亲切搂住肩膀,进出座位时蹭过裸露的膝盖,他总一个人垂着眼。胃酸腐蚀铁钉,从吞咽到消化都是本能。可那人极力抵抗潮水,他便逐渐察觉到头顶上明亮的路灯,紧接着它们无限扩大,成为这片容纳他的白色。
手指被扣住了,他微张的嘴唇呼出热气。白色沙子无端拔地而起,瘦削的身体撑不住太多力气,被困在沙笼中不住晃动。他看见娄哥,双手猛地攥住栏杆,那栏杆却也在缓慢而坚决地流逝。他于是惊叫起来,仿佛栏杆化作湿黏的脐带,将他勒死在孕生的子宫。
死,他突然惊醒,他已经死了才对。可剧烈的高热仍然在袭击他残留的理智。他蹲坐下来,用散发着江水腥味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面前的人。
手腕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卡住。娄哥,他小声说。
他很久没这样听话地任人摆弄,但这一刻他又等了太久。冰冷的手指顶开发颤的木枝,他乖了几分钟,又忍不住翘着腿去蹭。
在水晶球上投掷一把沙子可以突破时空限制,看见每个人的心中所想。它们能随时聚合,正如它们能随时分散。沙是一种被风嚼碎的石头,是易怒的仙子,身躯膨胀后为孩子实现愿望,被水杀死。
池小池低着嗓子叫出声来,淹没到胸口的沙粒发出嘶哑的呓语。刀锋似的关节衔接骨肉,他展露自己的每一寸领地,任由他人挑选,划分界限与范围。他的皮肉被轻巧割开,让人联想到病床底部被人抠烂的皮革。血就在这时渗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融入沙子,他赤身裸体地跪坐在地,垂着头凸出后颈上坚硬的骨头。沙子于是从这里钻进去,填充他干瘪的血管。他低声哭着,又开心地笑起来,眼球被逐渐鼓胀的身体抛弃,两条白色的沙子安静流淌。
玻璃上凝固了一层水汽,斑驳不清的凹痕使月光融化在每一道缝隙中。已经被淘汰的老式陪伴机器人061看着自己十分钟前救起的少年,湿透的衣服被他剥下,他举着刚擦净大腿的毛巾,心想等天亮了,它得去换个新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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