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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某年某月

By.诺贝尔在逃生草大师


*盛望中心视角

  

  -光阴穿过了那个孩子。

  

  盛望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是个很温柔很书卷气的人妇女,姓陶,教语文。她在一群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里总显得格外沉静。

  盛明阳给足了盛望成长的空间,他懂事的早,却不太乖顺,性格倒不如说是乖张。

  学期总结记录册上总会留着班主任的寄语,大多老师的寄语都有个框架模板,根据不同的孩子性格不同填点不同的内容。但陶老师的寄语要特殊一点,不太长,倒像是一点短印象。

  她以前在班会课上说:“其实并不想给成长定什么方向,希望大家都有独特的地方,成为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这可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向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尊重的天性弯腰,很小心的守住了他们的会遇到的岔路,让未来多变的选择基于他们本身的意愿,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期待值。

  所以第一个学期结束,她对盛望的描述是:很细腻,很有创造力。

  其实细腻用在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很罕见,那个时候盛望不懂。其实在过来人眼里,这大概是一种怀旧的人的特质。

  

  十三四岁的盛望会表露出对一些细节不经意的眷恋来,这很稀有。从校园角落碎砖瓦围起来的几株野菊花,到墙面褪落在地上的白色石灰,很寻常的,路过某个跟妈妈吵吵闹闹的孩子时,盛望心思尚浅,那些脸上藏不住的事总显而易见。

  

  小时候盛望其实很皮,糟心事儿没少干。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打碎过一个灯泡,玻璃渣四分五裂,他惴惴不安怔在原地。

  盛望的妈妈闻声赶过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首先检查了儿子有没有伤。确认无恙后板着脸叹了一口气,盛望攥着小小的拳头紧张兮兮地盯着妈妈,听见她问:“怎么打碎了?”

  盛望没有说话。

  “小孩儿。”妈妈揉了揉他的头。

  

  具体细节其实已经模糊了,但妈妈那个时候哼着轻缓的歌,大概是什么摇篮曲。

  小孩儿,小孩儿,掉进光的汪洋里。

  海在叹息。

  你不要溺死在光里。

  

  妈妈的对他的教育总是顺其自然的引导,并不做太多指向性规定,很多东西潜移默化,在潮湿的黄昏里生根发芽。

  

  

-

  盛望十八岁生日那年高三,没有蛋糕也拒绝了朋友的聚餐邀请,说不清是赌气还是过不去的坎。前几年不喜欢当天过是因为会想妈妈,可十七岁后的这个生日,他不想对拒绝过生日做任何回答。

  

  兜兜转转十几年,晃眼。

  他还记得六岁生日的时候请了很多朋友来家里,扎堆的小孩七嘴八舌地喊盛望生日快乐,妈妈的祝福隐没在简易的手拉礼花在炸开的声音里。

  彩色的碎纸带挂了盛望满头满身,屋子里的几个小朋友一下子闹开,妈妈很开心的掐了一下盛望的脸,“六岁了哦。”

  盛望摸了摸头,抓下来一把彩条,对着手掌吹了口气,彩条飞到了蹲下来的妈妈身上。

  “怎么样,”她弯起眼睛笑,像山林间的月牙湾浅泊,“这可是妈妈亲手做的。”

  那会儿的盛望还在换牙,讲话漏风,喜欢会说成喜翻,嗓音和脸都带着一丝稚气,还看不出日后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形。

  妈妈就乐他。

  

  她好像总是那样温柔、坚定,一成不变。盛望鲜少见到她生气的样子。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一个人搭了地铁去墓园,口袋里除了一个白板手机只剩一张纸片。

  那是小时候,妈妈亲手绘制过的一批小卡,上面写的“和解券”。卡面很简单,字迹是娟秀的小楷,边上只用黑笔勾了一些简单的花纹。盛望从小就有点傲,没有台阶不太好意思开口。

  这大概是一个母亲为了维护孩子的自尊与亲子关系而做的一个大胆构想,一个很简单的台阶,在吵架后或是生气时寻求和解的方式。

  

  他指尖磨了磨墓园石碑上的照片,就像小时候妈妈捏捏他的脸一样。

  他说:“今天天气很好,午安。”

  

-

  外祖父离世时他六岁,在一个冬天,一个落雪的圣诞节。没有大喜大悲,只是生命老去,平静地行至终点。

  那个时候盛望抬头看着红了眼眶的妈妈问她,故事里说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凝视地上的人。

  妈妈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很轻地回答,不一定。

  她说:“离开的人不会长久驻足。”

  “那他们去了哪里,天堂吗?”

  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落了她满头,妈妈就把盛望抱在怀里,又哼起了歌,却不说话。

  夜空被流星牵引着坠落,隐没在那场大雪里,恍然如白昼,盛望忽而福至心灵说:“外公是变成圣诞老爷爷了吧。”

  妈妈一怔随即笑道,“也许吧,那你现在应该向他许愿。”

  盛望点点头,默默地在心里说,那就许愿身边的人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可是后来那个柔声告诉他故去的人不会长久驻足的妈妈没过几年也安睡于这一座小小的坟,他再触摸她时已经隔了一张黑白照片。

  还未来得及长大的盛望再没有听过她哼的歌,生命却也并不因此缺失了多大的一部分。有的爱恒久,早在童年时就沉淀下来,温柔又醇厚地影响了某个少年一生。


  盛望把那张字迹有些淡去的卡片放在墓前,按照理说拿出这张券意味着他应该找个台阶寻求和解,伶牙俐齿的人自那以后沉默了太久,已经张口忘言。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很想你,想说我好像任性地爱错了一个人,大概也想请求她的原谅。他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痛,有些惋惜。

  但他最后很平静地盯着那张纸片,近乎闲谈一般在墓边蹲下,笑着问她,你说今年的江苏会不会下雪。

  可突然想起谁又红了眼。

  

  他说外公离去的那个圣诞节许的愿好像落了空,十八岁再许一个愿望你能不能保佑我实现。

  照片上的女人笑起来眉目依旧温和,西风吹得最后一片银杏叶落下,他没有收到回答。

  

  日子追随着太阳在云层间被流放,时间的缝隙被堆满纹理混乱的思绪,谁攥着日光的幌子在回忆里旧笔铺陈,又欲盖弥彰地说起它们好像无关痛痒。

  

  晚自修的下课铃还是照常响,过去的故事像破了的沙漏,平静又不可抗拒地逐渐滑坡,却没有重新翻转的机会。弄堂里的爬山虎绿了又黄,他看着教室窗外的枫醉了新色,十七岁大梦一场,好像夏天也不过是这样。

  

  光阴的浮尘把人清醒地覆盖,数学卷上曲线封闭蔓延,涂卡笔断了芯,早秋的雾霭一片空荡的白,哪个丢三落四的人又找不到橡皮,随手把不该出现在纸页上的字迹抹去。

  ……被笼在蒙了灰的路灯里的漫长四季。

  留在背后的不再去想,用时间的具象化伪装忘掉一个人的表象,少年仍旧是少年,青春里怀光因为那是故人雕琢的模样。

  

  盛望还是盛望。

  附中的蓝白色校服会带着好闻的洗衣液清香,上楼梯还是一步能跨两三个台阶,打完篮球会拎着衣领扇风,路过时就不免要嫌弃一下照片拍得不够帅的光荣榜。

  墓园那个除了他再无人知晓的愿望在流年里成为某一段不轻不重的泡影。

  但或许也蕴藏着什么期待的闪光。


  比如几年后在酒桌饭局上意料之外的碰面。

  那些凝滞了很久又突然出现的东西像崩了个豁口,抵着鼻尖拥抱亲吻的记忆躁动着翻滚而去,在撞上那个人前,先顶替了寒暄。

  耳边张朝的插科打诨绕不开盛望,他却捧着杯子一言不发。江添脱了风衣挂在椅背上,包厢的彩光穿过玻璃杯折射到对面的人脸上,服务员刚上了碗热汤,冒着烟模糊了间距。他的目光安静又克制地越过酒桌的嘈杂熙攘,落在盛望身上。

  

  端起杯子时视线忽然对撞的一瞬,那个念头才在麻木与酸涩间恍然击中盛望的胸口,泛了一阵无知无觉的苦,他想:噢,江添回来了。

  ......旧友到场。


  人群沸沸扬扬挤满这个城市狭小的空隙,落在他耳朵里都是听不清的谎。

  世界小的像一条街的布景,转个弯又可以在日记上写某年某月某日晴。那个不再提起的人并不仅仅是他曾流浪过的地方。

  

  他其实没来得及跟那个夏天好好挥手告别。

  只是挑挑拣拣把不舍得的都锁进了壳子里,去相信一些诸如久别重逢之类老掉牙的希望,即使避之不提地去坚持那些柔软的东西和爱。

  他从未向时间的溃败妥协,可岁月徒留一点沉默的余光做筹码来下赌注,满不在乎地把日子计算成某年某月,隐没在这座城市黏稠的平庸暮色里。故里被川流不息的人海车潮撞得面目全非,盛望却已经穿起稳重大方的外衣,看起来并不太孤独,也不算狼狈。

 

  直到点开微信里那个没有备注的对话框,那些如同自导自演一般一次不落的踩点祝福,穿过隔了一整个故乡和过往的虫洞到达这里。最近的一条在12月4号的零点,他说:“生日快乐。”

  这句话太恍惚,像是曾经那个情不自禁牵了一下手的少年隔了七年的时间又突然闯入。

  人的记忆远比他想的牢固,他锁进壳里的东西还没丢,顺着那个很深很重的吻又重新沸腾起来,冲动刚好能治愈一场经年的旧疾。


  他仍旧尚未来得及低头,但岁月好像已经向他和解。窗外鸟雀扑翅掠过落霞,他在这个初冬的余温里忽而转醒,又是悠悠然一场长夏。

  

-

  跟他们一起等车的男孩捧着一本单词书,蓝白校服跟附中当年的很像,耳机线从鬓角一路藏到口袋里。

  江添没忍住抬手给身边那个总是不好好穿衣服的某人扣上了大衣的扣子,靠着站台发呆的盛望才回过神来。

  “怎么一直走神?”

  盛望捧着一杯热咖啡,“在想人。”

  江添:“谁?”

  盛望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长白山神树。”

  

  后来江添在老宅收拾东西无意间发现从笔记本里掉出来的纸片,偶然问起“和解券”和笔记本上简笔画勾勒的墓园。 

  盛望沉默了一会儿说,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在她面前许了一个愿。

  江添很轻的眨了一下眼。

  

  盛望笑道:“我说,”

  祝我和我爱的人,

  “后会有期。” 

  

  故人酒,爱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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